长沙十年400余老街消失 专家呼吁新城老街共生
▲2005年,炮队坪后街复古改造,放置一尊仿铸铁古炮台。用象征性的手法建古炮台相当于立碑保护晚清历史遗迹。(资料图片)
▲如今的炮队坪后街即将面临拆迁,道路两旁的大多店铺已停业。记者 童迪 摄
新闻进行时 数据 据知名摄影师罗斯旦统计,1984年-1998年长沙消失老街巷仅数十条,而到2010年12月,原老城区共消失街巷484条。 呼盼 炮队坪后街即将拆除,下一条老街又会在何时消逝?专家呼吁新城老街兼容共生,既可目击现代,又能触摸千年。 ■记者 黄定都 树早被移走了,只留下一个个土坑;店铺停业了,只留下寥寥的原居民;蓝色围挡立起来了,四处贴着白色宣传单,拆迁广播车在老巷道里来回穿梭,单调叫喊。 这是炮队坪后街,一条小小的老街,它的老墙旧瓦即将在拆迁中消逝。 雨后初晴,年过八旬的宋长庚躺在门口睡椅上,眯缝着眼望着结婚后就入住的老街,满眼回忆。 “旁边的螃蟹桥没了,十字横街也没了。这次得回来,陪陪它们最后的日子。”宋长庚说。 老街正拆,物是人非,时间正飞快地抹去老长沙的印记。知名摄影师罗斯旦统计,近10年里长沙至少已有400余条老街巷被从地图上抹去。 老人 与 老街 十字横街没了, 螃蟹桥没了, 现在它也没了 长沙市开福区清水塘路靠近市博物馆的一个路口,立着一尊架着大炮的雕塑,往里拐就是炮队坪后街。 1966年,宋长庚住进炮队坪后街。这里经历了社会主义改造,大户人家的房子被收归公有,然后被重新分配。 宋长庚是地道老长沙,1935年出生在“浏阳门”复兴街伞铺巷,文夕大火中老院子被烧得只剩一堵墙,他家开始租房住。 不少从乡下来的外来人口也住进这里。每天行走在此街上的人,多数靠挑泥巴、卖黄草纸为生。 以炮队坪后街为界,房屋分南北排列。宋长庚家在街南,木房子,稻草顶,上房楼梯仅能过一人。木板灰黑,一踩就“吱嘎吱嘎”响,屋内昏暗,进门就得拉灯。当时,这一带属城郊,周边有大片菜地。 40年来,变化最大在炮队坪后街北侧。宋长庚刚搬来时,那里还是一处民国将领的公馆。1970年,公馆被拆,改建筒子楼。因紧邻“红色摇篮”清水塘,这里成了长沙城较早的样板房。 炮队坪后街的路也不断在变:起初烂泥路,接着“沙婆子路”、石子路,再到水泥路。同时,周边建筑也逐渐消失。旁边的十字横街被房屋取代;原来有一座螃蟹桥跨过流经此地的内河,河里常见螃蟹爬行,后来,老桥和老巷都不见踪迹。 近十年,很多人出租了房子。宋长庚家也做了门面,自己搬出去住了几年。 现在,再次走进炮队坪后街,人去楼空,繁华不再,已闻不到字画与文物店里的墨香与檀味,只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稀落路过。 他眼见着商家陆续撤走,筒子楼慢慢腾空,只剩下墙上一个个的“征”字。 英雄 与 往事 抬炮攻城地, 辛亥英雄地, 抗日纪念地 炮队坪有着鲜为人知的辉煌往事。 百余年前,辛亥革命爆发前夜,一批手拿新式武器的队伍在此安营。他们是清末新军第二十五混成协军人,这批人马在长沙城打响了“首应”武昌起义的第一枪。 它是时年“重地”,既是练兵场,又是营房。当年长沙军队已有“半只脚”跨进现代化,兵器库里存放着从德国购进的克虏伯大炮。 1911年10月22日,新军炮队抬着克虏伯大炮,装上木头炮弹虚张声势,从小吴门攻进城,直捣巡抚衙门。清巡防营统领黄忠浩在战斗中被炮队擒获斩首。 民国初年,协操坪办起了军事学校。日军两次攻占长沙时,这里成了临时机场。解放后,这里扩建成东风广场,如今则变身为省人民体育场。 当年热血沸腾的战士已经作古,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而营房、弹炮枪械也踪迹全无。 它们到底是何时消失的?连熟知长沙城历史的文史专家梁小进也表示无法确切说清。而长沙市文物局原副局长杨晓刚推断,炮队坪营房可能没逃过文夕大火。 复古 与 拆除 当年精心复古, 而今决心拆除 2005年,清水塘街道对老街复古改造。 炮队坪后街建起一座仿古烽火墙,放置一尊仿铸铁古炮台,由长沙民间雕塑家左汉辉设计。两厢建筑仿晚清风格,商铺雕花木门,古香古色。宋长庚家也改造了,大门拓宽,门面出租。 如今,炮队坪的痕迹正在被刻意淡化。雕塑上的炮队坪题字已被涂抹,烽火墙上的石碑被拆迁宣传牌遮挡。 今年1月15日,清水塘街道发布炮后街棚改项目征收公告。项目指挥部相关负责人周娟介绍,炮队坪片区接下来会变成教育用地,烽火墙和炮台都将拆除。 她说,因为紧邻的清水塘路是文物街,为将炮队坪打造成文物街的延伸,就深挖了老街的历史。一名街道办工作人员也认为,老街只是当初造出来的概念。 “这些都不是文物,当初是我们修的,现在我们把它拆除,没什么问题。”周娟说,而且炮台雕塑很早就引起过当地住户的议论,称将大炮对着老百姓轰。 它与它们 400余条消失的老街, 难“取名”的考古 知名摄影师罗斯旦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拍长沙街巷风情,记录老城流变。 1998年,罗斯旦和陈先枢合作出版了《长沙老街》,书中只录了长沙街巷716条。不过罗斯旦说,当时长沙城内老街消失的速度并不快,1984年-1998年的14年间,长沙消失街巷仅数十条。 进入21世纪,城建提速,许多街巷成片消失。罗斯旦称,2010年12月经他统计,原老城区共消失街巷484条。 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巫纪光,曾参与清水塘路段的改造设计,将这里辟为步行街的设想最终被搁置,与之一道搁浅的是他提出的建民俗博物馆的方案。他遗憾地说,“省博、市博、各种纪念馆,保护、陈列的诸如辛追、汉长沙王陵等文物遗迹,这些是反映达官贵人、上层人士的文化,我们缺少对底层百姓、市井文化的保护传承。” 李云辉是开福区政协委员,也注意到了长沙老街巷、老地名背后的问题。 他就职于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多次目睹熟悉的老街巷在推土机的轮下破碎。 对老地名消失带来的问题,他有切身感受。此前,他们在长沙市青少年宫发掘出一段古城墙,向国家文物局申报时,对文物出土地点该怎么表述有些犯愁,“叫长沙市青少年宫古城墙?总觉得怪。” 城市在现代中奔跑,可如何才能不让古老的记忆消亡?他为此提交了地名保护的提案。 生死 与 共生 既可目击现代, 又能触摸千年 对李云辉来说,即使老地名留下了,也只是“妥协后的下下之策”。他并不希望历史如此传承。 外地驴友的一篇长沙博客曾让他深有触动:走过无数古城名胜,到了长沙却不无遗憾,这座千年古城,除了火宫殿、岳麓书院,仿佛已难寻往事。 “传统不是现代的阻力,而应是助力。”李云辉说,即使是商业街区,文物景点更能点亮它的人气。此前,他对在建的黄兴北路沿线文物遗址有过设想:从中山亭到开福寺,这一路上还有天主教堂、文昌阁这些遗址,可将之串联起来打造成特色。 79岁的巫纪光是个“长沙通”,自1960年来湖南大学求学,50多年来一直定居长沙。他曾任湖南大学建筑系主任10年,一直促进建筑与文化的研究。 “长沙发展快,拆掉不少。除了潮宗街和太平街,保护还不够。”巫纪光说,历史文化名城是要求2个以上老街区的,而城市规划要设历史保护区,原汁原味保护,思路应该更清晰。 巫纪光年轻时喜欢从天心阁沿着南门口一直走到江边,到码头看渔民打鱼、卖鱼,看江面的渔舟荡漾。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有蔡锷路上的沙利文和中山路国货陈列馆。 而今在他看来,这一区域高楼林立,商风日盛,却没了市井气,少了文化味,缺了亲切感。 炮队坪后街不会是最后一条被拆建的老街,巫纪光不知道,下一条老街会在何时消逝。 宋长庚老人知道,城里每天几乎都有新楼宇建成,未来老街的旧址上也会有新城。 李云辉希望,那个爱写的驴友再次入城时,能看见新与旧、现代与历史更好更无缝的兼容共生:既可目击现代,又能触摸千年。来源:三湘都市报 作者:黄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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