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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广 供图
长沙晚报记者 范亚湘
从今年秋季开始，湖南、河南等省份400多万中小学生将开始使用语文出版社新修订的一年级和七年级语文教材。新修订的教材重视古诗文学习，反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超30%。
自晚清以来，长沙一直是教育的重镇，在追求新式教育的同时，并没有忘记传统文化的教育。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重视传统文化教育的呼声越来越高。近几年，岳麓区等就全面开展了经典读本、经典艺术和传统美德进校园的“三进活动”……
小学生读诗：“私塾”男生不到10岁可背30多首李白的诗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近日，记者走进长沙县北山镇天乙学校时，校园里的树荫下、花坛边，都有学生在“摇头晃脑地”诵读《论语》等国学经典，声音虽然稚嫩，倒也大方洪亮。这是一所带有国学“私塾”性质的学校，学生大多来自香港、江苏、河南、福建、江西、湖南和长沙本地。
“伯伯好!叔叔好!”校园里，每个学生都会向陌生来客热情地打招呼。大一点的女生，还会下意识将双手放在左腹部，谦卑地微微躬一下身子，古典“范儿”味道十足。走进一间教室，不到10个孩子在上美术课，一学生正聚精会神地在黑板上画着云朵，他画的云朵一会儿“飘”出了黑板，一会儿从黑板下方“溜”了出去。另外几名学生则在座位上唧唧喳喳讨论着云朵的模样儿，有的说像棉花，有的说像绵羊的毛。“九嶷山上白云飞……”一个学生背诵起毛泽东的诗句来，说：“云朵肯定是会飞的。”
有学生不同意这位学生的观点，于是，一旁静静地听着学生讨论的老师提议，所有学生到教室外的院子里观察云朵。呼啦啦一下子，学生们全跑到院子里“望天”。
天乙学校创办人陈涛告诉记者，这里的孩子除了正常的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等课程的学习，还要学习书法、武术等。孩子们每天必须学习《论语》《弟子规》等传统国学经典。“我们对于国学经典有硬性规定，那就是要求在初中毕业时，每个孩子至少能够背诵8万字以上的古文经典，部分学生还会被要求背诵14万字至21万字……”
记者问一位来自长沙县的三年级学生：“你能背诵几首李白的诗?”这位不到十岁、虎头虎脑、且还有点腼腆的男孩子微笑着伸出3个手指。“3首?”记者好奇地问。“应该有30首以上吧!”他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在背诵白居易的《琵琶行》，诗太长了，不好记。”记者要求他背诵《将进酒》，他张口就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得不令人佩服的是，这位学生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把“将”字读成将来的“将”，而是准确地读“枪”音。同时，他背诵时的神态，像极了明清电影里小孩子背书的镜头。
老先生悟道：古文经典不仅仅是知识，还是智慧和修身
家住恒大雅苑的李天福老人今年已经92岁了，他6岁发蒙进私塾，“我读了三年私塾，后来我们那里创办了一所小学，就转到那所小学里接受形式教育”。李天福老人承认，他在私塾里学的东西不仅多，而且“比较扎实，至今还受用”。
李天福读私塾时每天除了背诵古文，还要练习书法和武术。“因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20多岁我就从农村里走了出来”，退休时，他已是长沙一所中学的副校长。可能是从小习武的原因，李天福老人92岁了还身体硬朗，走起路来速度很快，站着的时候如“一棵松”。
李天福虽然只读了三年的《弟子规》《千家文》《三字经》等古文经典，对这些古文经典的认识却深有感触：“我觉得那些古文经典不仅仅是知识，还是一种智慧和修身。读书为了什么?其实，一个重要的目的被很多人忽视了，读书主要还是修身。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就是修身养性呀!如果一个人不能完善自己，行为没有规范，不仅他干不出什么事情，而且连好的身体也不会有。你想想，一天到晚患得患失，这不如意那不满足，会有一个好身体吗?”
中国传统教育思想源远流长、丰富深厚，培养熏陶了无数仁人志士。例如，重视道德教育和道德培养，注重气节与操守，强调人的道德责任感与历史使命感;倡导不计成败利钝、不问安危荣辱而以天下为己任的宽广胸怀……“这些难道不是修身的最好教材吗?中国人有句古训，做事先做人。我觉得就是要多研习古文经典，从古文经典中悟出如何做人等道理来。”李天福说。
教育部门强调：传统经典进校园就是要让孩子成为“有根的健康人”
“目前，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不足是语文课本普遍存在的问题。”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表示，此次语文版修订教材重视古诗文学习，大幅增加反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课文比重。一至六年级相关课文约占全部的30%，每册最后一个单元集中安排反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课文。七至九年级相关课文约占全部的40%，每册安排两个单元的古诗文。同时，教材还注重通过课后练习、口语交际、习作、综合性学习等内容，渗透优秀传统文化教育。
早在2014年初，岳麓区就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纳入学校教育的全过程，全面开展经典读本进校园、经典艺术进校园、传统美德进校园的“三进活动”。“通过一年多的实践，德润园小学的《书法教材》、博才咸嘉小学的《对联欣赏》、樟树门小学的《诗词吟诵》、望新小学的《剪纸》、岳麓区实验小学的《二十四节气》、阳明小学的《武术》等一批校本教材相继被开发。书法、戏曲、剪纸、武术、经典诵读等大批传统文化教育项目就像一缕缕阳光，投射进各小学校园。”岳麓区教育局负责人说。
“岳麓山下好读书，我们每年安排2000万元专项经费，以优秀传统文化为主线，营造校园人文环境，其目的就是要通过传统文化的熏陶，培养孩子们做‘有根的健康人’”。
这种说法，其实与李天福老人说的如出一辙。
前路探寻：“农夫心态”的“现代书院教育”与走偏了的“国学热”
在陈涛心目中，天乙学校不是私塾，而是“现代书院教育”。“作为中国重要的教育形式之一的书院教育，有几个特点：其一，环境古朴典雅，适合静心养性;其二，师生关系是生命交融的，有超越父子的情感联结;其三，学生的学习是靠自主、自觉来完成的;其四，授学、督学、教学完全面向个体，因材施教;最重要的一点是习文只是基础即格物致知，做人才是根本。”
岳麓书院、城南书院……长沙曾是著名的“书院教育”的地方。陈涛对“现代书院教育”也有“现代的认知”：“这种教育方式是面向个体，是解放人的心灵和成就生命的教育，是呵护天性、维护个性、发展天赋的教育，是致力于帮助孩子成为最好的自己的教育。体现在学校层面，不仅帮助孩子建立合理的知识结构，还培养人生的关键能力，健全人格的基本素养，并以此为基础，实现学生的个性成长和天赋发展。”
如何实现“现代书院教育”?陈涛总结了四个字，那就是“农夫心态”，即因材施教，绝不能揠苗助长。其实，这种教育方式与清末民初时期杨昌济、徐特立等著名教育家所提倡的施教方式异曲同工。
近年来，应试教育受到越来越多的诟病，“国学热”一度成为“仅次于股市、麻将的第三热”。
遗憾的是，很多国学教育也走偏了：因为与现行的教育体制脱轨，不少学生经历国学教育后很难适应现代社会，有的甚至成为没有个性的“小绵羊”，“国学热”同样遭遇了一些议论。陈涛坦言，开设这样的学校，最初的想法是为了让学生更多地接触中华传统文化，形成文化归属感。“提倡学国学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于回归教育本真，关注个体成长，让孩子能够从残酷的以分数论成败，一考定终身的桎梏中脱离出来，按照自己的规律和意愿成长。”
湖南师大一位教授认为，传统文化教育与现代教育并不是水火不相容，只是由于升学、就业等方面的压力，“目前的正规教育很大程度上成为急功近利的教育，少了人文关怀。教育的终极目的是育人，对于有利于人发展的国学经典，为什么不能多一些呢?”
鲁迅在《二心集》的一篇文章中回忆了他读书的情景：“摇头晃脑地读起来，真是音调铿锵……”等到今年秋天，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到类似鲁迅当年读书的情景?